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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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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

李香庭被晾一夜, 第二天早上警員們上班,來來回回地走,也不知忙什麽, 沒一個人搭理他。

下午有課, 他沒法在這耗著,實在沒辦法,給了警員些好處, 怕再引起爭吵,沒敢自報家門, 叫人打電話通知孟宜棣過來。

孟宜棣很快到了, 他關系廣, 與探長說道幾句,連手續都沒辦,便領人出去了。

李香庭飯都沒顧  上吃,便往學校趕,今天要帶學生去秀園寫生。孟宜棣把車直接開到教學樓下, 見他慌忙往樓上跑,喊了聲:“慢點。”

好在只遲到一分鐘,大家已經收拾好東西, 等老師一來便出發。

秀園就在學校西側三百米處, 從小門穿過去,走幾分鐘就到。學生們各自找好位置擺上畫架, 開始作畫。

李香庭又困又餓, 來得急, 也沒拿自己的畫具, 借了張紙和鉛筆坐在湖邊畫速寫,等學生們畫上一會, 才挨個去指點。

……

晚上家裏來客,是李仁玉合作多年的朋友,月姨特意請了位大廚到家做菜。李香庭與那叔叔不熟,也不想聽生意上的事,吃完飯就上樓去了。

離了席,阿卉才敢來找他。

李香庭正要去洗澡,聽見敲門聲,以為是戚鳳陽,開了門,卻見一臉焦急的阿卉:“二少爺,阿陽出事了。”

“怎麽了?”

“先前夫人丟了條項鏈在她的櫃子裏找到了,她們都說是她偷的。”

“不可能,阿陽怎麽會偷東西。”

“我也覺得,吳媽昨晚來問過我話,我雖然相信阿陽,但又沒法證明她沒偷。她被關在柴房,我上午偷偷去看了一眼,還挨了打。”

李香庭立馬沖去後院,一開門,見戚鳳陽趴在地上,暈了過去。

他抱起人:“阿陽,阿陽——”

戚鳳陽迷糊地睜開眼,目光渙散,終於看到一直期盼的那張臉,有氣無力地喚了聲“少爺”,又閉上眼。

她的身上滾燙,應該是發燒了。

李香庭抱起人,直奔醫院。

深夜,戚鳳陽才睡醒,一睜眼就看到李香庭坐在病床邊畫速寫。

李香庭擡眸見人醒了,便放下畫本:“喝水嗎?”

戚鳳陽搖了搖頭,眼眶濕潤:“少爺,真的不是我偷的,不知道那條項鏈怎麽在我的箱子裏。”

“我相信你。”

一聽這話,戚鳳陽眼淚倏地掉下來。

“你放心,我一定還你個公道。”李香庭看她虛弱又委屈的樣子,又氣又心疼,“別哭,我給你買了吃的,你看看想吃什麽?”

戚鳳陽望向床頭櫃子,上面放了很多食物,有水果、糕點、果脯、肉幹,她更加動容:“少爺不必為我這麽破費。”

“別說這種話,吃水果嗎?給你剝個橘子?”

戚鳳陽確實很餓,點點頭,見李香庭要幫她剝,忙擡手:“我自己來。”

“你好好躺著,別動了。”李香庭三兩下剝開橘子,遞到她嘴邊。

戚鳳陽張口,小心咬住酸甜的果肉,清爽的汁水順著幹疼的喉嚨流下去,舒服極了。

……

第二天一早,李仁玉派人來醫院傳口信,讓李香庭趕緊回家,徹夜陪一個傭人在醫院,像什麽話。

等戚鳳陽再睡著,他才回去一趟。

李仁玉和華叔去了公司,月姨也出去打牌了,弟弟妹妹們都上學,家裏只有些傭人在。

李香庭把吳媽叫過來問話,聽清前後事,叫吳媽把明珠、小玉和小柔都叫了過來,

三人顫顫巍巍上前聽話:“二少爺。”

李香庭問小玉:“聽說是你發現戚鳳陽偷的東西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講講經過。”

“就是……”小玉不敢擡頭,聲音細微,“那天——”

“大點聲。”

“那天我去找她幫忙擦桌子,正好看到她窩在衣櫃裏藏東西,我問是什麽,她支支吾吾的。再加上最近她總是大半夜鬼鬼祟祟地樓上樓下跑,還好像很有錢,買這買那的。聽說夫人丟了東西,我就懷疑是不是她,所以才……”

“所以才把東西放進她房間。”

“不是!”小玉急得擡起頭,看到李香庭少有的嚴肅表情,又低下眼,“不是,二少爺,我沒有。”

“最近有錢,是我給她的薪酬,衣櫃裏,是我送她的書本畫具和零碎的小物件。”李香庭見小玉緊張得摳手指,出一頭汗,明顯就是心裏藏了事,“你說她大半夜鬼鬼祟祟的,那是在我的畫室畫畫。她有天賦,對繪畫感興趣,如果你們也想學,我也會教。可你見我對阿陽好,便心生嫉妒,想謀害她。”

小玉:“沒有!我怎麽敢謀害她。”

李香庭又打量起明珠,驟然想起曾經撞上她欺負戚鳳陽的事,更加惱了:“我送了她不少東西,不僅有那些,還有一臺錄像機。知道什麽是錄像機嗎?”

三人皆搖頭。

“簡單來說,就是可以將房間裏發生的一切錄成影像,電影你們應該聽說過吧。”

她們又點頭。

李香庭拿出一臺精巧的小相機,是從國外帶回來的:“你們猜,我看到了什麽?”

無人應答。

李香庭看向明珠:“明珠。”

明珠嚇得一哆嗦:“在。”

“是你把項鏈放進去,誣陷的阿陽。”

明珠急得跪下去:“二少爺,不是我!我沒有。”

“可我看到了,就是你,如果把錄像帶交給爸爸,你覺得他會怎樣處置你?”

“不可能!”明珠眼淚都快下來了,“明明是小玉,是她把項鏈放進去的,我們的衣服一樣,您一定是認錯了!”

小玉震驚地看著她。

“她嫉妒戚鳳陽,想要趕她走,所以想出這個主意,項鏈也是她去夫人房裏拿的,還有一枚戒指,她私吞了!”

“不是,沒有……我……”小玉語無倫次,又看了眼吳媽,只見她眼神兇狠,一副要把自己吃了的表情,瞬間蔫了,重重地跪倒在李香庭面前,“二少爺,我錯了,我再也不敢了,我一時鬼迷心竅,生了壞心,看在我在李家服侍這麽多年的份上,饒過我吧。”

吳媽罵道:“你還敢求饒,真是膽大包天,行竊栽贓,你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!”

“吳媽,我真的知錯了,給我個彌補的機會。”小玉匍匐著往李香庭面前爬,“二少爺,不要告訴老爺,求求您,您打我罵我,讓我做什麽都願意。”

“起來。”

小玉額頭“咚咚咚”地砸地:“求求您放過我!”

李香庭看她的樣子,無奈道:“現在是新時代了,我不會把你關起來禁食禁水或者毆打,但是因為你的過錯導致阿陽受了這麽大委屈和傷害,你必須為此負責任。”

“謝二少爺!”

“你去給戚鳳陽道歉。”

“好,我去給她跪下,求她原諒,我去服侍她。”

“按道理,應該把你送進警察局。”

小玉一聽這三個字,臉都嚇白了,頭更加用力地砸在地上:“不要把我送警察局,二少爺!求求您!”

“你先起來。”

小玉哪敢。

“知錯改了就好,看你年紀還小,這次就饒過你。不過,這個家就不留你了,還請另謀高就。”

“二少爺,別趕我走,我什麽臟活苦活都可以幹,求您別趕我走,離開這裏,我無處可去。”

“那是你的事,起來。”李香庭看她額頭都磕紅了,把她硬拽起身,“跪下和磕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,以後也別隨隨便便下跪。人要為做過的事負責,你走吧。”

“二少爺!我再也不敢了。”小玉哀嚎著,眼淚糊了一臉,“我不想離開。”

吳媽厲聲道:“二少爺寬厚,饒你這次就已經仁至義盡,收拾行李去吧,再得寸進尺,鬧到老爺夫人那,真把你送警局。”

小玉哭哭啼啼,不敢吭聲了。

李香庭又看向一直低頭不語的小柔:“你有什麽要說的?”

小柔又跪下:“我什麽都不知道,只是跟她們去抓人。”

“起來,剛說了不許下跪。”

小柔又趕緊起身。

李香庭對吳媽說:“即便他們犯錯,也不該濫用私刑,作為管理者,不查清楚真相就罰人,如果阿陽因此喪命,你逃得了幹系嗎?”

吳媽頷首:“是我的疏忽。”

“雖然你是月姨的人,但在這個家,不管誰犯錯都要受到懲  罰。罰你一個月的工資,再有這類事情發生,你也不用幹了。以後家裏禁止搞小團體、欺淩以及體罰。大家同樣都是受雇者,以勞動換取收入,不分高低,有錯者,自然有法律制裁。”

“少爺教訓的是。”

李香庭又看向明珠:“這臺機器並不能錄像,也不在戚鳳陽的房間。雖然事情不是你做的,但知情不報,也有錯。從前我就撞見過你欺負她,以後再讓我聽說這類事,你也辭職吧。”

明珠直點頭:“少爺,我知錯了,我去給她當牛做馬都可以。”

“不需要你當牛做馬,但是以後一個月她所有的活你都包了,購置畫材、打掃畫室和繃畫框,這一點你有意見嗎?”

“沒有!謝少爺。”

……

事情沒有想象中那麽覆雜,都是些小丫頭,不懂那些洋貨,也經不起嚇,三言兩語便忽悠出真相。

剛才回來時,李香庭便讓後廚把雞湯燉上,稍等一會便帶去醫院。

病房裏,戚鳳陽睡得正熟,臉色已經好看很多。

李香庭輕聲坐到床邊,小心將她的手放進被子裏,卻沒想被抓住了。她的手冰涼,又細又小,牢牢握住他的兩根手指,眼睛仍緊閉,喃喃念了兩聲“少爺”。

李香庭靠近些:“我在。”

戚鳳陽眉心緊蹙起來,像是在做噩夢。

“別怕。”

李香庭趴在病床邊睡著了。

近中午,戚鳳陽醒過來,手裏仍抓著李香庭的手指,怕弄醒他,一動不敢動,就這麽靜靜地註視著他的睡顏。

從來沒有這麽貼近地觀察過少爺,原來,他的睫毛這麽長;他眉尾有一顆很淡很淡的小痣;他的耳垂肉肉的;他的嘴唇……

他的嘴唇輕動了一下,連同自己的心,都跟著劇烈地跳動。

渾身的疼痛都消失了。

她淺淺笑了起來,真希望,時間永遠留在這一刻。

……

往後的幾天,傭人們總私下議論此事,說二少爺喜歡上戚鳳陽,要帶人離開李家出去同居。

流言蜚語越傳越離譜,到最後,已經傳成了李香庭要娶她為妻。

月姨不知從哪聽到些風聲,同吳媽問了問。

吳媽把事情前後如實交代了,月姨也沒怪罪,畢竟她服侍自己這麽多年,明珠那丫頭嘴也甜,十分討人喜歡,不過是栽贓了一個臭丫頭而已,沒什麽大不了。

最近一到晚上她的煙癮就犯,連打了幾個哈切,吩咐吳媽:“陪我去抽兩口。”

“是。”

月姨來到煙室,見李仁玉正靠在塌上端著煙桿子吞雲吐霧,坐到旁邊:“老爺怎麽自己抽上了?不是一直說我熬的煙膏好,抽起來潤嘛。”

李仁玉閉目享受:“看你最近不舒服,就叫下人熬了。”

吳媽幫月姨點上,她歪在軟枕上,深吸了一口:“我沒事,不費神,以後還是我給你熬。”

“好。”

月姨抽了幾口,看向李仁玉,如此銷魂之物下,他還是愁眉不展,便叫吳媽出去,問他:“老爺最近有什麽煩心事?”

李仁玉懶懶道:“還不是煙土的事。”

“出岔子了?”

“先前一直跟九頭幫做生意,那蔡三萬是瞞著背後大老板偷偷做的,昨天晚上被那杜老板發現,場子都給端了。”

“杜老板?”

“新起之秀,聽說還是毛頭小子,涉足不少行業,黑白通吃,不簡單啊。”

“要不要找個機會拉拉關系?”

李仁玉吐出濃濃的白煙:“再看吧。”

……

杜召投資了很多產業,有些是親力親為,有些交給別人管。

年初和九頭幫的人合作,弄了個洋舞廳,消費高,來玩的大多是外國人,表演的姑娘們也都是金發碧眼的,地下還設有賭場,西方那套玩法。

昨天得消息,舞廳下頭的賭場出了點問題。晚上應酬完,杜召便坐車過來看看。

舞廳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,與平時無異,地下已經被戳了個大窟窿。

白解帶人先到了,他底子好,在家休養半月,已經康覆得差不多了。

賭場被清了空,裏面仍煙熏霧繚的,濃濃的味道經久不散。

經理早已侯在裏頭,杜召走進來,到長桌那頭坐下,隨手接了根雪茄:“你們老大呢。”

“在路上。”

杜召穿了黑色西裝、黑色襯衫、黑色領帶、黑色皮鞋,連西服口袋裏折疊得一絲不茍的方巾也是純黑色,這一身顯得身形更加頎長,看上去也更陰戾,叫人覺得壓抑。

他點了火,吸口雪茄,瞇著眼看濃煙後的人,輕描淡寫道:“再等五分鐘,不來,我填了這。”

“聽聽杜老板這話說的。”人沒現影,聲先過來了。

杜召往半透的花玻屏風後看去,只見蔡三萬風塵仆仆地趕過來:“有點事耽擱,對不住,兄弟,來,先喝一杯。”

蔡三萬拿瓶洋酒,給杜召倒上。

“三萬,我們之前可白紙黑字寫了清楚,不碰煙土。”

蔡三萬嘆口氣:“兄弟,不是我破壞規則,實在是這裏頭的利潤太大了,實不相瞞,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,大家有錢一起賺,是苦於不知如何開口啊。況且,這也不是勞民傷財的事,來這玩的,不是洋人就是錢多到沒地方花的。”

杜召冷笑一聲,拿起杯子,將裏頭的酒緩緩倒在地上:“你這鬼話編得比屁還響。”

蔡三萬身後的手下聞言怒了,拿起槍指著杜召:“怎麽說話的!大哥給你臉,別不識好歹!”

杜召身後四人同時拔槍指著他:“放下。”

蔡三萬一巴掌甩過去,把手下的槍直接打在地上:“你他娘的熊心吃了豹子膽,也不看看對面坐的是誰,跪下。”

這手下是個新來的,不熟眼前的主,還惱著,沒頭沒腦抱怨了句:“他侮辱你!”

“跪下!”

手下不服,蔡三萬一腳踹下去,叫他雙膝跪地。

杜召悠閑地抽了兩口雪茄,俯視不遠處跪在地上的人:“三萬,你的人手挺快啊。”

“兄弟,他初入我門,不懂規矩,沖撞了你,我的手下,自然是要我親自管教的。”蔡三萬忽然拉過手下的手按到桌上,一刀剁下大拇指。

看似懲處,實則護人。

猝不及防,快到那手下楞楞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在桌上跳動,才感覺到疼痛,握住手腕哀嚎起來。

蔡三萬將斷指推到杜召面前,桌子長,短粗的大拇指從那端滾到這端,留下一條長長的血條。

杜召見那臟東西滾過來,用雪茄擋住,斷指穩穩停了下來,暈了一攤血。

杜召借新鮮的血滅了雪茄,一陣“刺啦刺啦”的聲音。火滅了,又隨手將它扔進酒杯裏。

他看向蔡三萬,輕飄飄地道:“說過的話,定下的規矩,我杜末舟從不會變,給你半天時間,整頓幹凈,否則,這舞廳也別幹了。”

蔡三萬雖混在道上,但也知這人底細,一直多有忌憚,只能點頭:“是。”

杜召起身,帶人出了暗室,來到樓上舞廳。

剛要往門口去,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,只見鄔長筠穿著條紅裙子,正在跳舞。

冷著的臉瞬間浮了點笑意,他摸向西服口袋,扯出方巾擦了擦手,勾勾手指,示意身後的白解上前些,把方巾扔給他:“出去等著。”

“是。”

杜召徑直朝舞池走過去,從一個洋人手裏拽過鄔長筠,太過粗魯,叫人差點摔著。

杜召及時拖住她的腰,“你還真是,”他  將她扶正,牽著手推遠,又拽回,“如魚得水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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